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悄悄流過的小河
內(nèi)容簡介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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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人的鄉(xiāng)愁總是具體的,我的鄉(xiāng)愁常常和老家門口那條小河連在一起。想到家鄉(xiāng),總會惦念那條美麗的小河。
小河的源頭就在離村子不遠的西面,流經(jīng)我們家門口這段,像一條彎弓一樣,常年水清如鏡,河中水草一根根、一蓬蓬、一片片,清晰可見、隨波搖動,各類魚兒穿梭其中,水面常常泛起細細的漣漪。
小河兩岸有兩道低矮的土堤,土堤邊栽滿了楊柳。河堤的兩邊是兩排漸次變寬梯次抬臺的稻田,稻田后面就是掩映在綠樹竹籬中的村莊茅舍。
一到仲夏時節(jié),小河水漲、盈堤蕩波,兩岸楊柳裊裊婷婷。清風(fēng)徐來,稻香兩岸,情景格外生動而歡快。
小河是我兒時最親密的伙伴,她陪伴我們自由生長,給了我們粗獷、純真、靈性和無盡的快樂。盡管那時缺吃少穿,快樂卻豐富多彩。我們不像現(xiàn)在的孩子有那么多作業(yè),要學(xué)那么多才藝,放學(xué)放假后,除了干點農(nóng)活家務(wù),大把的時間用來玩。當年反復(fù)看的幾部樣板戲和《地雷戰(zhàn)》《地道戰(zhàn)》《南征北戰(zhàn)》幾部戰(zhàn)爭片子,培養(yǎng)了我們的英雄情結(jié),去小河邊打仗成了最喜歡玩的游戲。
我們用竹筒做成水槍,戴著用柳枝扎成的迷彩帽,在堤腳埋伏、在堤上追趕、在樹杈上爬上爬下,天不冷時,還會一頭扎進水里,打起水仗。冬天小河冰凍了,我們會在鞋底捆上麻繩或稻草,上河面壘雪人、打雪仗,有時玩瘋了,半夜還舍不得收場,直到大人用竹笤趕才回家。
天氣炎熱的時候,夜晚屋子里熱得慌。村里老老少少都會搬著竹床、躺椅到河堤上吹風(fēng)納涼,孩子們則數(shù)星星、捉螢火蟲、聽大人們講故事,也幫大人打扇子、搔背癢。這是一天中最溫馨的時刻。
鄰居有個姓談的大叔,據(jù)說小時讀過私塾,特會講故事。一到納涼的時候,我們總喜歡往他那兒蹭,纏著他講故事。從他那里,我們知道了孫悟空三打白骨精、梁山一百單八好漢。有時,他還故意講一些鬼故事,比如說這河里有水鬼急著投胎,要拉人下水做替身,嚇得我們渾身起雞皮疙瘩、直打寒顫。
在那文化的荒漠年代,在小河邊聽談大叔講故事,算是我們最初的文學(xué)啟蒙。
小時候,物資非常緊缺,生活日用品大都要憑票購買,只有過年過節(jié),才會吃上幾餐肉,是小河給我們源源不斷地提供了魚蝦、河蚌、螃蟹、黃鱔之類的食物,幫我們度過了那饑荒的歲月,補充營養(yǎng)的不足。
大人們捕魚的方法很多,撒網(wǎng)、扳罾、鸕鶿捕魚、鐵叉叉魚等。我們小孩也有拿手活,就是釣魚和澆魚。每每雷陣雨前夕,魚最容易上鉤。扯下柳枝插在河灘上,往水里投些青草、粗糠、蚯蚓之類餌料,刁子魚就會扎堆而來。我們躲在樹枝后面不停地揮耍釣竿,不大一會兒功夫,魚就會像雪片一樣撒滿一地。
釣黑魚更有趣,我們從田間抓到小青蛙上到釣鉤上,嘟著嘴學(xué)青蛙叫,見到黑魚群后,垂著小青蛙的釣鉤在水中一上一下,笨笨的小黑魚就會愣地一吞,輕易地釣了上來。
澆魚是小伙伴們的合作項目。夏天,當河里水退以后,河灘上就會有一個個里外連通的水坑,撒些糠殼在塘里,外面的魚就會游進來。這時,我們屏聲靜氣、匍匐前行,突地跳進水里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用泥巴堵住缺口,然后就用盆子、桶子往外澆水。待水澆干了,坑底的魚活蹦亂跳,束手就擒。然后,我們用柳枝把魚串上,大搖大擺地提著,像英雄一樣凱旋回家。
小河讓我們領(lǐng)略了大自然的豐沛和慷慨。小河不總是都與人為善,也有任性泛濫的時候。
一到六七月份,大人們就開始擔(dān)心小河有沒有洪水來。記得有幾年,稻穗都低頭散籽,眼看成熟了。結(jié)果,連連的大雨,小河猛漲,水漫河堤,稻禾都淹在一片汪洋里。
那時也沒有抽水機器,只能用人力龍骨水車日夜搶排。水車一字排開,大人們赤膊上陣,日夜輪班,喊著號子,扶著水車的木杠,飛快地蹬著木拐,漬水順著廂槽嘩嘩排出。有時水大實在搶排不了,就劃著小船、澡盆之類的器物,提前把稻穗收割了。
看著堆成小山只能用來喂養(yǎng)雞鴨的、青癟的谷穗,大人們眼里噙滿淚水,一臉的悲愁無助。我們腦袋雖不像大人那樣裝那么多事,但餓肚子的滋味是知道的,心里于是對小河也生出了幾多怨恨。
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農(nóng)業(yè)學(xué)大寨,按照“渠成網(wǎng)、樹成行、房成排”的模式,大搞農(nóng)村園田化建設(shè),開溝挖渠,自然水系被打亂,自然村落被搬遷,可憐的小河被截斷肢解了,我們家也搬離了小河。
改革開放后,又大辦鄉(xiāng)鎮(zhèn)企業(yè),村村點火、戶戶冒煙,鄰近的農(nóng)場辦起了紙廠。家鄉(xiāng)的大小河流溝渠失去了往日的清純,慢慢地水變成了醬油色。
魚蝦沒了,人再也不敢下水游泳了,洞庭水鄉(xiāng)竟然連喝水都成了大問題。腰包逐漸鼓起來的人們手腳也不像以前勤快了,農(nóng)家肥沒人要了,廢品沒人收了,溝渠淤泥也沒人清了,種田就靠化肥農(nóng)藥,溝渠河流除了野草,就是到處漂浮的礦泉水瓶、泡沫飯盒、塑料袋等現(xiàn)代垃圾。昔日“彎彎的小河,美麗的村莊”漸成遙遠模糊的記憶……
多少次我回到家鄉(xiāng),去尋找令我魂牽夢繞的小河,看到的只是一灣低洼的稻田和精養(yǎng)魚塘,再也難覓清清小河的蹤影,心中無比黯然失落。
滄海桑田,物換星移,自然社會不可能永遠定格在某個場景上,但過去流淌了多少年的小河在我們這代突然消失,讓我久久難以釋懷。
如今追問誰該為失去小河負責(zé)已不重要。只想期許,正在熾熱鋪開的美麗鄉(xiāng)村建設(shè),能讓每一條可親可愛的故鄉(xiāng)小河回來,每一位浪跡天涯的游子都能找到歸家的路,每一個留守鄉(xiāng)村的孩子都能等到遠方的父母,與小河一起自然成長,永遠充滿著溫暖、快樂和希望。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遙遠……
注：結(jié)尾歌曲《牽著春風(fēng)進山村》歌詞作者也是本文作者
（作者：蔡建和 朗誦：朱東陽）
